请尊重人们的“怀旧权”-社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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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尊重人们的“怀旧权”-社会

被北京人亲昵地称为“老莫”的“莫斯科餐厅”,素以豪华大堂和俄式西餐闻名京城。那日,有幸同好友去那里就餐,正享用间,入口方向忽然发生小小的骚动——只见几位女服务员簇拥着一位坐轮椅的老太太进门。老人家鹤发童颜,气质高贵。进门后,轮椅直奔预订的窗前座位而去。我一边看,一边向朋友小声解释:“这位老太太年轻时,和她的先生都是刚回国的留苏学生。工作之余,常来这儿跳舞和就餐。大约两年前,先生去世了。每逢纪念日,老人都要一个人到这儿来。”朋友惊讶地望着我:“你认识她?”我笑了笑:“猜的。”停了一会儿我说:“不过,故事是杜撰的,但怀旧肯定是真的。”闻听此言,朋友又将目光移向那位举止优雅的老妇人,口中喃喃地说:“她真幸福。不过,等咱们这些人老了,又该去哪儿怀旧呢?”
  
  这一感慨提醒了我。终有一天,人人都将进入垂暮之年,但到了那时,我们这一代又该用何种方式、到什么地方去追忆和凭吊自己的一生?显然,“老莫”这幢大房子属于受苏式教育的一代,与我们这些“做过工、下过乡、扛过枪”的人无关。我的童年在泉城济南度过。前两年回去,我看到覆盖在梧桐树荫下面的老房子基本拆光了,泉水也就剩了那几缕。最近,一位“插友”告诉我,当年的知青点只剩下半间瓦房,若不赶快回去瞧瞧,年底就要拆干净了。想来,我做过工的工厂,上过夜大的学校和以前单位的大杂院,已全部不复存在。真不晓得,今后我们拿什么对子女讲述知青生活或“文革”场景,就凭那几部书吗?
  
  怀旧,是所有人必将经历的一种情绪。年轻时,它只是远远地落在高枝上,歪着脑袋瞅你。只有当你鬓角发白,它才会于某日的黄昏飘然而落,悄悄地在一个人的心头筑巢。这时,内心深处的“老井”将会涌起熟悉的冲动,推搡着你重返故乡,旧地重游,凭吊战友,一遍遍地重温着以前的故事。一般地说,大人物若是怀旧,好办,自有官费修筑的碑、亭、堂、阁,即便缺乏文采,自会有人捉刀代笔,填词作赋。平民百姓则没那么费事儿,他们若犯了思乡病,会迫不及待地坐火车返回老家。尽管一句诗也写不出,没关系,只须蹲在小时候摸过鱼虾的小溪旁,用手撩着水皮儿,那股火烧火燎的情绪片刻便会被熨帖得舒舒服服。一处城池,一座乡村,一块碑,一口井,甚至一口乡音,一段歌舞,都能满足怀旧人群的欲望。然而,眼下越来越多的老人家却要面对同样的尴尬:当他们步履蹒跚地回到故乡,门前那条澄清的小河早已干涸;从前高大威严的古建筑,逐渐被统一复制的水泥森林取代;想回忆那个烽火连天的岁月吗?却找不到一部完整的《抗战歌曲全集》。就像北京的城墙拆除了,成百条的胡同被削平,让那些“老北京”到哪儿去寻梦?他们只能守着空旷的马路发呆。非要追忆儿时光景,也行,那就坐上长途汽车去郊外,再花几十大元的门票钱,去参观那堆名叫“微缩景观”的沙盘。
  
  友人给我说了一个关于自豪感的段子。中国某地一位市长对离开两年的游子介绍市容:“哈,认不出来了吧?这儿曾经是你的家啊!”而一位外国市长却这样对远方归来的乡亲说:“看,这里跟100年前没什么两样,还是那么美。”用不着比较两者之间的差距了吧,话说到这里,我只是想拜托,请设计和建设出更具民族特色、更坚固持久些的建筑。否则就该当心了:可能用不了多久,你们引以自豪的仿欧建筑物也会被人用白漆刷上斗大的“拆”字。